第四百九十九章 大恶

玖拾陆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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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云萝的指尖轻轻敲着几子,道:“瞧着发憷?会让你发憷,她也算是个‘良善’人了。”

    锦灵垂眸点了点头。

    她和紫竹打过交道,紫竹不是大奸大恶之人,相反,紫竹的胆子很小。

    推了苍术下井,是紫竹这辈子做过的最凶恶的事情了,凶恶到紫竹自己都无法面对。

    背负了人命的沉重,一直压在紫竹心里,即便过了三年,依旧沉甸甸的。

    算起来,前几日是苍术的忌日,也难怪紫竹会失魂落魄的了。

    杜云萝多少也能明白紫竹的感受。

    她也是杀过人的。

    就算不让自己去想,有时候看到那跳动的油灯上的火焰,她的心还是忍不住就发颤。

    杜云萝知道自己没有错,那种情况下,她若不砸晕那个歹人,遭殃的是她们自己。

    事情重来一回,杜云萝也会那样做,本能的、在思绪反应过来之前,就已经出手了。

    不过,人命的沉重,绝不是对错可以解释的。

    就像紫竹,她行错了一步,因为偷拿了一只镯子,被苍术逼得退无可退,只能灭口。

    但在她的心中,她依旧没有逃脱良心的责罚。

    杀人,是大恶。

    锦灵跟杜云萝说了会子话,便起身告退。

    杜云萝让洪金宝家的备了软轿,把锦灵送到了柳树胡同口。

    锦灵刚下轿,紫竹提着包袱从里头出来。

    紫竹消瘦,脸颊凹陷,颧骨高高的,下巴尖得能当锥子使,她身上的衣服并不合身,看起来偏大,只是那褙子半新不旧,估摸着是去年秋天才做的。

    锦灵看在眼中,就知道紫竹在半年里又瘦了这么多。

    紫竹恍恍惚惚往外头走,看见锦灵,她涣散的目光有了焦点:“嫂子。”

    锦灵叹了一口气:“你便是赎罪,也不该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你娘看见你这样,心疼坏了。”

    紫竹讪讪笑了笑,她脸瘦小,显得那双眼睛格外大,氤氲的眸子闪闪,道:“清明那日,我烧了好多纸,可我还是觉得不踏实。

    嫂子,我总梦见苍术,她跟我笑,让我过去。

    我吓坏了,又不知道要怎么办,你看,我手上戴了好几串佛珠……

    嫂子,跟那桩事体有关的人,都没了,连四爷都没了,那我呢?

    我还能活多久?

    都说因果轮回,说善恶天报,我、我这个样子,也该受报应了吧?”

    锦灵被紫竹说得背后发凉,明明是大太阳底下,还是出了一身冷汗。

    “四爷是战死的,你别胡想。”锦灵道。

    紫竹抿着唇摇了摇头:“要不是丑事被撞破了,四爷也不会去北疆,还一去两年多不曾回来。

    若四爷在京里,这个冬天,北疆的战事又怎么会牵连到他?

    说到底,全是因那丑事而起。

    嫂子,你别宽慰我了,我知道自己罪孽深重。”

    话说到这一步了,锦灵也不好再劝,看着紫竹摇摇晃晃地走回去。

    风毓院里,练氏就着珠姗的手,一口一口把药饮了。

    刚含了一口蜜煎,朱嬷嬷撩开帘子进来,朝练氏微微一颔首。

    练氏会意,让珠姗去守了房门。

    昨日里,朱嬷嬷被练氏压着,好好回忆了一番那年中元节前后的来龙去脉,从七夕夜里丫鬟们乞巧看见怪影子开始,一直回忆到了穆连喻和穆元婧被撞破当晚。

    即便是回忆,有一些事情,朱嬷嬷是不敢和练氏说的。

    比如那夜雨势大,她并没有跟着巡视,而是坐在花厅里饮酒吃肉,一坛子的酒,有大半是进了她的肚子。

    要不然,她也不至于酒劲上头,大着胆子就让人翻墙开了满荷园的门。

    这个细节,当年未提,今日也是不提的,真说出来了,练氏跟她秋后算账,朱嬷嬷要褪一层皮。

    朱嬷嬷的陈述与当年差不多,练氏的脑海里却全是穆元谋当时说过的话。

    那一切,是不是杜云萝算计的。

    当年如此猜过,可没有抓到些蛛丝马迹,这事体就略过去了。

    事到如今,练氏重新去想,当日的事情不是杜云萝一力主张的,但她练氏是被顺水推舟一般地推到那一步的。

    尤其是巡夜的事情,是杜云萝问了旧例,单嬷嬷提起,练氏才依着旧例办了的。

    若是一开始就认定是杜云萝在暗地里算计了呢……

    练氏这么一想,有些事情似是明朗了,可有些事情却又更加模糊了。

    而这其中的结症是,在事发之前,杜云萝到底知不知道穆连喻和满荷园里那两主仆的事情,她又是从何得知的。

    只有确定了这一点,后头的事情才能下结论。

    练氏让朱嬷嬷去打听。

    朱嬷嬷在练氏身边坐下,低声道:“奴婢打听出来一件事,不晓得和四爷的事体有没有关系。”

    “只管说,多小的事情都要说。”练氏道。

    “奴婢依着太太的意思,去打听了一些当时四爷身边伺候的人的情况,”朱嬷嬷转着眸子,道,“有一个叫紫竹的,太太可还有印象?”

    这个名字似是有些耳熟,练氏想了想:“从前在连喻前院里做事的?”

    朱嬷嬷点头:“在四爷那儿伺候洒扫的,那年五月初,她的娘进府来跟太太说,紫竹要嫁人了,请太太准她出府,太太就放她走了。”

    练氏眯着眼,道:“似乎是有这么一回事,她五月就走了,中元节的事体跟她有什么关系?”

    朱嬷嬷劝练氏莫急,又继续往下说:“紫竹娘家在柳树胡同,和云栖那两口子隔得不远,那年开春时,胡同里传过紫竹从四爷那儿得了一个金镯子。

    听说是紫竹的妹妹戴在手上的,那镯子精致,鲁家的去问了,李家说是小金铺里打的,鲁家的就不高兴了,那只镯子一看就不是简单东西。

    就为此,两家闹得有些过了,胡同里乱七八糟的话就出来了,不过都是些婆子们的闲言碎语,污耳朵的,没有传到太太这儿来。”

    “说了什么难听的?”练氏啐了一口,“连喻会赏一个丫鬟金镯子?哼!是不是说连喻收用了那紫竹?”

    朱嬷嬷笑得尴尬,硬着头皮,道:“是这么个说法,可奴婢觉得四爷没有做那等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