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莫子乔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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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公子恨铁不成钢:“不会说话、分不清楚状况,起码该懂得藏拙啊笨蛋伍!”

    所有宫九一起跌足:“我的人都被你丢光了!”

    阿伍四下里看看:“你的人?在哪里?”

    歪着头想了想,然后踮起脚尖伸出手,摸摸九公子带着白玉冠的发顶,学着一路上不知道在哪家看来的哄娃娃万能招:“乖,别闹。”

    宫九眼睛里仿佛真射出刀子来了。

    可惜他没混过现代网络,不然他确定一定以及肯定要回一句:

    你才闹,你全家都闹!你方圆百里你整颗星球你整个星系都闹!

    可惜现在他只憋得住一句:“你果然该多读点书了。”

    ——不求学富五车,起码不要将“丢人”这样的俗语解读成这么丢人的字面理解啊混蛋!

    阎老板的肤色原本就柔滑细嫩,这下给笑意一憋,整张圆脸涨得通红,倒是他身后的青衣男子十分君子,竟是极得非礼勿视非礼勿听的真谛,半点注意力都没往九伍两个那边放,只看着远处的云海,仿佛能从里面看出一朵花来。

    可惜这里还有既不君子又不愿意忍耐的。

    或许对于猴子来说,能不在阿伍的“峨眉”论之后立刻笑出声来,就已经是极力忍耐了。

    这句“别闹”一出来,早就被阿伍震得无力再战的两个泥猴子血条彻底清零,算一算战绩、发现自己优胜了的四条眉毛率先笑出声来,而后单只露出两只眼睛就精灵得真和猴子似的另一个略矮些的人也跟着大笑,边笑还边学着九伍两个刚才关于丢人的对话。

    ——居然还学得像极了。

    宫九的傲慢傲娇唾弃担忧等各种情绪足足学出七八分,而阿伍的机械音更被学得惟妙惟肖,而且他居然还能一边学、一边捧腹大笑。

    这样表情举止与语气音调完全不一致的样子,甚至比阿伍面瘫脸机械音强调感叹词“呢”时更不和谐。

    不和谐到了,傲慢自负如九公子,都忽然乐意给这观日峰清一清垃圾的地步。

    可惜又来不及动手就被打断了。

    猴子样的泥猴子笑得十分嚣张、取笑得丝毫不留情面,四条眉毛虽然也在笑,却显然笑得很和谐。

    四条眉毛对阿伍说:

    “其实说这里是峨眉也不算错。”

    “名称本来就是要有人叫出来的才算数。”

    “泰山是泰山,峨眉是峨眉,可泰山也是峨眉,峨眉也是泰山。”

    “你见泰山就是泰山,你见峨眉便是峨眉,反正都是山。”

    “所谓见山是山,见山不是山,见山还是山,不外如是。”

    末了,他居然还似模似样地打了个机锋。

    猴子样的立刻将火力从九伍两个身上转移,集中全力嘲笑他:“陆三蛋,你该不是给那和尚念叨傻了吧?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哪来那许多又是是又是不是又是还是的,也不怕舌头都打结喽!”

    四条眉毛很认真严肃地一合什:“打结是打结,打结不是打结,打结还是打结。”

    猴子样就翻了个白眼:“不就是这傻小子闹的笑话正好让你赢了我五十坛酒吗?犯得着这么维护?大爷懒得和你扯谈了,要酒自己拿,爷爷去也!”他一边说着,一边又翻了个跟斗,居然真的和猴子似的迅速翻到树上,几下跳跃就不见了身影。

    这个原本似乎是四条眉毛同伴的家伙被气走了,阿伍却显然看这个被称为“陆三蛋”的四条眉毛很顺眼,虽然他也弄不清那一长串又是是又是不是又是还是的,真较真儿简直能让他暂时歇菜的系统彻底当机的无逻辑话语,但他还是抓住了一点还算有逻辑的话认真开启话题:

    “名称本来确实是要有人叫出来的才算数没错。”

    “如果我只是让自己能够分辨彼此虚实,那么我画个方块象征日月也无不可。“

    “但我方才说的峨眉,却不只是给自己辨别的记号。”

    “所以我还是错了。”

    “错便错了,这没什么,我是第一次来到泰山,也还一次都没去过峨眉——以后不再错就是了。”

    阿伍看着陆三蛋,他的眼睛真是黑亮得惊人:

    “对就是对,错就是错,我不需要用绕口令来矫饰推脱。”

    然后他又转头看宫九,很认真很认真地保证:

    “我回去后就开始看书,一定会看很多很多书的。”

    宫九也看着他,不知怎么的,不只是阿九,连九公子都忽然就很想笑,然后他们也果然就笑了,冰岩花开刀锋挽月华的那种笑。

    此时宫九还不知道他随口的一句唾弃,给阿伍开启了怎生让他无语的模式。

    但他显然却比阿伍清楚,一般人的好意在被阿伍那么虽然说不上毫不留情却显然也没留什么情面的拒绝之后,一般会有的反应。

    所以宫九在一笑之后,还不等鲜花凋谢月华憔悴,就看向陆三蛋。

    可陆三蛋既然有一般人没有的四条眉毛,他的反应会是一般人吗?

    不,当然不会。

    ——居然不会。

    他居然一点都不生气,他居然笑得仿佛四条眉毛都在笑。

    ——而且是真的在笑。

    ——以九公子的眼力三百六十度无死角打量确认的,真心的笑。

    ——愉悦的笑。

    这颗长了四条眉毛的陆三蛋,边笑还边向阿伍竖起大拇指:

    “不错,老和尚的机锋拿来装深沉哄小丫头时还是挺好用的,但确实不应该用在推诿诡辩矫饰推脱上。”

    “是我错了,谢谢你。”

    陆三蛋的眼睛虽然不是很黑很亮,但他看着阿伍时也很认真,他在很认真地道谢。

    阿伍却似乎接收不到他的谢意,又或者虽然接收到了,却更好奇:

    “装深沉哄小丫头?”

    阿伍现在使用的这个身体,小半年前是五岁半,然后同样是小半年前的、只比五岁半晚了一天的时候就已经是七岁整,然后再晚半天又已经就是八岁,现在约莫是十岁左右——他当然不可能只是十岁。

    也许他曾经已经是十岁的十倍百倍都不只了。

    但基于生命形态生长周期的不同,阿伍在某些方面的纯洁程度,显然比他现在这具身体的骨骼年龄还要稚嫩。

    所谓哄小丫头,在阿伍的印象里,只是他在和阿九从南海到泰山的一路上,偶然见过的,或者绑着花头巾的小妇人、或者满脸皱纹的老太太,或是拿着糖葫芦、或者虎着脸假装生气的,逗着哄着一个扎着小丫环或者连小丫环都扎不起来只留着刘海儿的小小女孩儿那样的场景。

    阿伍或许还不够了解这些智慧生物,他甚至会将“丢人”字面理解到阿九都抚额的地步,但他却也知道,陆三蛋刚刚那样的绕口令,小丫头们别说听明白,就是学舌都不容易。

    就这样的话语,怎么能哄小丫头呢?

    难道此处的绕口令,还能做催眠用?

    阿伍很认真地在好奇。

    陆三蛋对着他认真的天真的黑眼睛,却忽然像是舌头已经被他自己吃掉了一般。

    无言以对。

    阎老板忽然觉得忍笑也不是什么辛苦活儿。

    就算*上很辛苦,可起码心情很愉悦不是?

    ——被噎得无言以对的感觉很不好受,可看着别人被噎得无言以对的感觉,怎么就这么他奶奶的愉悦呢?

    ——明明那只是个脏兮兮傻乎乎的陌生人。

    不过阎老板是个很和气的生意人,就算只是个脏兮兮傻乎乎的陌生人,他也不介意忍一忍自己的笑意。

    什么时候笑不得呢?

    何必当面让人下不来台。

    何况那是个虽然脏兮兮傻乎乎,却显然也不怎么简单的年轻人。

    阎老板是个和气谨慎的生意人,他宁可忍着,也不笑。

    宫九却不肯忍。

    他从来想笑就笑,想哭就哭,想抽人就抽人,想有人抽就立马倒地折腾。

    何况是笑话一个刚刚才笑话过他的人?

    为什么要忍?

    九公子笑得又愉快,又肆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