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九二章 三朵金花

半渡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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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战火中淬炼壮大的绿脚兵相比,绥远的内政系统这一年来发展的速度稍嫌缓慢。

    这里面的原因是多方面的,一来绿脚兵集团内相对缺乏内政人才,二来绥远的工农业底子都很薄,支撑不起肖林雄心勃勃的重工业计划,三来内政方面还顶着一个省主席袁金铠,虽然对绿脚兵几乎有求必应,但还是多绕了一个圈子,带来了诸多不便。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除非肖林扯旗单干,否则就得接受一定的制衡。袁金铠已经算不错了,既不揽权也不搞小动作,从不给绿脚兵添麻烦。

    作为奉系过气的元老,深感年轻气盛的少帅不好相与,袁金铠已有急流勇退之意。但以他的身份和名望,却不是说退就能轻易全身而退的,故此才效法申生在内而危,重耳在外而安的故事,主动跑到绥远来养老。

    明哲保身,难免消极无为,袁金铠治下的绥远省府不思进取,总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态度,一年来碌碌庸庸政绩平平,全靠绿脚兵以军代政。

    军为表,政为里,内政问题必须解决好,既然袁金铠难负重托,肖林只好另起炉灶。

    不过苦于手中人才匮乏,不可能将头绪众多的内政事务全盘接手,肖林审慎考虑之后,决定以点带面,主抓工业和农业两条线,以带动商务、民政和教育的发展。

    工农为本,事关根基,肖林将这两块的权力彻底收回,成立了对应的领导小组进行垂直管理。

    工业领导小组负责基础重工和军工附属行业,以钢铁厂、化工厂和军工厂为中心,由包新业和孙抒音负责。包新业作为肖林的前任秘书,在绿脚兵系统内外都有广泛的人脉,处理这种繁杂的协调工作得心应手,孙抒音在华远公司磨砺数年。军工产品本来就是内行,正好和包新业搭档。

    农业领导小组则由任怀松负责,这位前任兴隆县长精明强干,虽然曾和肖林作对,加入绿脚兵系统后还是接连受到重用。这次又调任农业领导小组组长。

    领导小组。中国特色的特事特办,凌驾于现有组织机构之上,无视既定程序规则。衙门很小,权利很大,对绥远当前的情况正合适。

    任怀松到任后深感肩上责任重大,马不停蹄地开始跑调研,趁着春暖花开正是农时,在平地泉下面的几个农业乡转了一圈,亲自到土改试验点去看看效果。

    自两年前陕西之战的时候开始土改试点,平地泉周围积累了一定的经验,效果也还不错。肖林打算逐步扩大推广。

    这是关乎绿脚兵根本的大事,也是农业领导小组的工作突破口。亲自到田间地头看了一遍,任怀松对土改的进程有了直观的了解,怀揣一肚子的体会想法回到归绥,才知道肖林已经去了沈阳。

    走的太急,没有等他。只给任怀松留下几份批示后的文件。

    第一份文件——《土改工作中需要注意的几点事项》,作者温咏南、苏艳,都是一线土改干部,肖林在这份文件上用红笔批示:“此文大好,请任怀松同志暨农业领导小组全体成员阅。”

    顾不得细看内容。又拿起第二份文件——《康硕的成长日记》,作者康硕,任怀松听说过这个名字,是一名年轻的女性土改干部。在这份文件上同样有肖林的红笔批示:“建议向全体土改干部推广学习。”

    第三份文件——《土改干部的任命选择建议》,作者苏民毅,原任土改领导小组副组长。这也是绿脚兵以军代政的一个体现,苏民毅身为二十三军的参谋长,军务繁忙之余还得兼着这个土改小组的副组长(组长肖林),难怪绥远的内政总是比军事方面慢一拍。

    就手打开第三份文件,触目就是几个大大的红圈,圈里面都是一个个人名,外面写着肖林的批示。

    “温咏南,建议调到清水河地区工作,苏艳,建议调平地泉地区工作,康硕,建议调固阳地区工作……”

    因为要加大土改推广的力度,所以急需大量的干部,苏民毅虽然离任,却仍受肖林的委托,推荐了一批年轻的干部以供选拔。

    任怀松在肖林手下数年,早已熟悉他批示的文件格式,知道这些被红笔圈住的名字都是被选中的幸运儿,也就是说,康硕、苏艳和温咏南都通过了肖林的审核,即将得到提拔。

    但奇怪的是,肖林特意加注了这几人的工作地点,似乎隐藏着什么深意。

    这几个名字好熟,拿起前两份文件一看,果然,康硕和温咏南就是那两篇文章的初始作者。

    有点意思。

    这几个人以后就是自己的得力手下,任怀松也想加深对他(她)们的了解,于是又拿起第三份文件,翻到后面附录的干部资料,细细查看起来。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原来这三个人都是女性,还都是二十来岁的年轻姑娘。

    温咏南,女,二十一岁,北京女子师范大学毕业,1928年参加工作。

    苏艳,女,二十一岁,北京女子师范大学毕业,1928年参加工作。

    康硕,女,二十岁,北京女子师范大学肄业,1929年参加工作。

    原来她们还是一个学校毕业的校友,只是康硕低了一届,从干部资料表上贴的照片来看,这三个姑娘都不难看,尤其那个苏艳堪称美女。

    没想到,土改干部中竟会涌现三朵金花。

    仔细想想也不奇怪,这个年代的女大学生十分少见,可以说个个都是才女,再加上学的是教师专业,口齿伶俐,大方得体,很容易和地主农民拉近距离,在土改工作中取得成绩很正常。

    再拿起前面的两篇文件细看,首先是那篇《当前土改工作中需要注意的几点事项》。

    “土改中最大的困难在于情况的多样性,这其中既有土地的多样性,还有租赁关系的复杂性。每个农民个体都有单独的土地诉求,如何将这些诉求凝聚成合力,是我们必须解决的问题。

    在当前工作中,个别土改工作人员为了完成任务,对土改目标进行简单化一刀切处理。在实际工作中造成了矛盾和障碍。应当在今后的工作中引以为戒……”

    任怀松点了点头,难怪肖林批示“此文大好”,这篇文章和实际工作联系得很紧密。和自己的某些观点也不谋而合。

    “总的来说,当前土改工作取得了一些成绩,但也要看到,这是在相对有利的条件下进行试点,如果在 绥远全省乃至全国进行推广,必然会遇到各种各样的复杂局面,对此我们应该慎之又慎,充分考虑到可能遇到的各种困难……”

    不错,不错!任怀松忍不住暗自击节叫好。

    在平地泉几个土改试点看了一遍。当前主要采取减租减息的政策,通过行政手段强制降低佃农负担,又在地主的接受范围之内。

    同时,外来人员则统一安排开垦荒地,以承包的模式进行耕种,长期保有使用权。和本地的地主农民冲突不大。

    但是随着土改工作的深入,必然要重新核定田赋,并清丈土地重新分配,这是一个矛盾集中爆发的阶段,也是整个土改工作的难点。其尺度很不好把握。如果偏右,对地主过于宽容,土改工作难以展开,回收土地的成本也会压垮整个土改工作,如果偏左,就只能以暴力剥夺地主的土地,造成社会的动荡不稳。

    “土改工作中同样要防止赤化现象,这在南方已有血淋淋的教训,*控制下的农会推翻了农村的就有秩序,对有产有田者进行无情的掠夺……”

    好文,全说到我的心里去了,温咏南和苏艳果然都是人才。

    一目十行看完这篇文章,还觉得不过瘾,又回过头细细看了一遍,仔细体味一番,然后拿起笔来,在肖林的批示下面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意犹未尽地放下这篇文章,又拿起了那篇《康硕的成长日记》。

    与上一遍引经据典缜密分析的风格不同,康硕的这篇文章很朴实,很清新,记录了她在平地泉二王村土改工作队中的点点滴滴,从工作到生活,或者说工作和生活本来就融合在一起,都在这篇成长日记中得到体现。

    这个姑娘的文笔很好,读着读着,任怀松眼前仿佛出现了一幅幅生动的画卷,完全融入到这篇文章中了。

    二王村在大青山余脉脚下,山多沟多平地少,自然条件恶劣,一个二十岁的年轻姑娘在那里扎下根来,经过兢兢业业的工作,将当地的土改工作开展的有声有色。

    好,这个姑娘也不错,尤其是好文采,一篇平常的小文却写的有声有色,任人不知不觉沉浸其中……

    正在此时,门帘一挑,走进来一个英俊的年轻人,任怀松不由得一喜,站起来笑着迎了上去。

    “李大处长,你来得正好,我正有个疑问想找你。”

    来人正是肖林的密友,李叔白。因为杨宇霆常荫槐事件,李叔白失去了张学良的信任,于是来到绥远和故人在一起,担任肖林的干部处长。

    干部处长,也就相当于后世的组织部长,任怀松碰上了不解的人事问题,正好向李叔白请教。

    “噢,请任组长指教。”

    “这个,你看看这个。”任怀松把几分文件递了过去:“这三个丫头都不错,难怪肖先生选中她们。不过奇怪的是,为什么要点着名安排工作地点呢?”

    “噢,这个事情我倒真的知道一二。”李叔白微微一笑,拉开椅子坐了下来。

    “先说说这个温咏南吧,这个姑娘我见过两次,泼辣能干,工作能力很强,算得上女中丈夫,很多男同志也很佩服她。不过……”

    “不过怎样?”任怀松对温咏南的印象很好,听李叔白竟然还有如此转折,不由得有些关心。

    “不过这个姑娘事事争风,稍嫌有些好高骛远。比如说这篇文章,有些问题事关全局,不该由她考虑点评,她却大肆指点评说,显得有些浮躁轻狂。”李叔白说到这里。突然压低了声音:“这是肖先生的意见,他说此女有钻营投机的嫌疑,需要放到艰苦的地方磨练考察一番。”

    李叔白和肖林私下里还是兄弟相称,但当着外人提起,李叔白总以肖先生称之。以免为人侧目以视。

    任怀松突然想起肖林的批示。建议温咏南到清水河地区工作,那里是河套地区有名的穷地方,内蒙数得着的山沟沟。

    把温咏南派到那里是这个原因?任怀松不由得愕然。楞了半晌才问道:“难道,难道她那篇文章写的不对吗?”

    “对,她说的基本都对,但是以她的角度和高度,根本看不到如此的全面,所以只剩一个解释,她这篇文章是瞎蒙的,有企图一鸣惊人的嫌疑。”李叔白顿了一下,又说道:“随着咱们的发展。有不少投机分子从外界涌入,他们虽然能带来一时的好处,但长远来看必有更大的危害,所以在实际工作中要不断加以鉴别,保持我们的干部队伍吐故纳新……”

    思想教训和监督的匮乏,这就是肖林拒绝党派的负面作用。青年军人联合会虽然在一定程度上弥补了缺陷,但是在民政系统内,却完全是个空白。

    “……冷处理,这就是肖先生的意思,烧不死的鸟是凤凰。如果她能挺过这段艰苦地区的考验,会给她更大的机会。”

    李叔白讲述完毕,任怀松还是楞了半天,反复消化着这种用人哲学。不可否认,这种先抑后扬的做法自有其道理,也不知道肖林年轻轻轻,如何会通晓这种手段。

    “那这个苏艳,她也这篇文章的作者之一,也应该放到艰苦的地方锻炼……不对,我刚从平地泉回来,那里的条件还不错呀,既有部队直接驻兵支持,还是土改的老试点,方方面面都熟悉…..”

    “苏艳又和温咏南不同,那篇文章我知道,她只是附议,温咏南才是第一主笔。”李叔白解释道:“苏艳放在平地泉就是为了守成,那里具有一定的工作基础,生活条件也不错,算是照顾了。”

    “为什么要照顾这个苏艳?”任怀松不解。

    “因为她太漂亮了。”李叔白的回答出人意料。

    “漂亮?”任怀松的脑子一时短路,嗫嚅道:“难道说她和肖先生……”

    “老任,不要乱讲话!”

    李叔白正色提醒了一句,然后解释道:“相貌是女人的资本之一,漂亮的女人很容易受到各种照顾,她们从小就一帆风顺,不用付出太多努力就能获得成功。这是她们本身的性格,很难改变,所以过于漂亮的女人往往缺乏坚韧,不堪大用。”

    “所以呢?”任怀松听得眼睛发直。在19世纪20年代,这种后世常见的理论还非常新鲜,简直可以说匪夷所思。

    “所以要把她放在平地泉,在生活上照顾她,但逐步增加工作量,以增强她的抗压能力。”平地泉的土改工作即将进入第二阶段,也就是温咏南文章中提到的丈量土地,重新分配的阶段,在这个阶段必然要遇到许多全新的考验,苏艳的压力其实并不小。

    “这都是肖先生的意思?”匪夷所思,只能在肖林身上找答案,大家已经习惯了。

    “不错,我刚才只是鹦鹉学舌罢了。”李叔白笑着点了点头,又接着说道:“当然,她如果承受不住也没有关系,大不了以后不提拔,就放在那里当个花瓶。”

    漂亮的女人总有用处,最起码赏心悦目。

    “大受启发,大受启发,肖先生的御人之术竟然精妙如斯,我实在大开眼界。”任怀松也许是受了美女的刺激,又指着最后一份文件问道:“那康硕去固阳工作,又有什么高深的含义吗?这个丫头写的文章我看了,没有什么锋芒呀……”

    固阳和清水河一样,也是有名的穷地方,以此类推,康硕和温咏南一样,也是派到艰苦的环境下考验,肖林对她也必有不满之处。

    不过李叔白的解释每每出人意料,任怀松也不敢乱猜了。

    “既然是艰苦地区,肯定是要考验。”李叔白顿了一下,又接着说道:“不过她和温咏南的情况不一样,派她到固阳就是一番磨砺,只要能干出成绩,回来就要大用。”

    没有开垦的土地最肥沃,艰苦的地方出成绩,这个道理很简单。

    不过,为什么她和温咏南的待遇如此不同,任怀松很不理解。

    “这是肖先生的意思?”

    “是的,肖先生很欣赏她。”李叔白的手指在那份文件上点了点说道:“这份《康硕的成长日记》,就是肖先生一手安排炮制出来的,要把这个康硕树成全系统的典型。”

    全系统,这是绿脚兵系统的一个特定的称呼,指的不单单是农业口,二十整个肖林集团。

    土改,几乎关乎到每个人的切身利益,和绿脚兵也息息相关,肖林要借着这个成功的典型进行宣传,安定军心,增强凝聚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