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三十章 如何逃得过

三月烟儿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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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他怎么可能对自己做出这种事情来?她一遍遍地在心中自我否认着,却无论如何也忘不了那双眼睛。

    幽深,清冷,如同月色下浪花浮动的深海,里头即使藏匿着惊涛骇浪,却如何一掺杂不进一丝对她的怜惜。

    所有的景象再次如镜花水月一般再次破碎开来,疼痛更加剧烈难忍起来,引得她不自觉已经痛苦地自喉咙里头咕哝了一声,转而马上以双手紧紧地抱住了脑袋,“疼……好疼……”

    那婢子自然是被她骤然而来的举动吓得魂飞魄散,连忙上前一步,急急忙忙地摁住了她的手腕,将其放到自己的手心之中紧紧握住,期望能够给她几分力量,却依旧可以清晰地感受到她纤细的身子正在不受控制地颤抖着,好像不紧紧拉住的话,下一秒整个人就要散架了一般。

    毕竟从前大小姐不疯的时候,对待下人还是极为亲切的,在府中几乎没有人能够讨厌她。如今见她变成了这副模样,婢子又是担心又是心疼,却无能为力,只能带着几分哭腔求道,“大小姐,大小姐,您不要这样……大小姐,苏家如今只剩下了您,更需要您振作起来啊!”

    一边这样说着,那个婢子的心中不免也默默地叹了口气,自己都知道自己这句安慰人的话有些太过于不切实际:苏府家大业大,虽然苏员外如今转为官员,无法在明面上经商,但许多东西到底还是由他在暗地下操持决策,如今苏老爷这么一死,等于苏家所有黑道白道上头的关系链中断了最重要的一个环节,试问这生意又应当如何继续下去?

    更何况,苏员外自小到大都是将这姐妹两当做未来宫里头的娘娘来培养的,她们自小到大一路风调雨顺,从来未曾遭遇过危险,或许也是在危险的来临之前,便已经是被苏府这道屏障给严严实实地挡了出去。然而如今,这道由苏员外精心打造的屏障终于失去了效果,试问大小姐这样一个弱质女流,又应该如何面对这场危机?

    被关在金丝笼里头的小雀儿,在笼子毁坏后逃出,究竟是会一路修行直至自己如同雄鹰般腾飞千里,还是会在电闪雷鸣中惊厥身亡?她不知道,也不敢去想,只能继续劝着面前的大小姐,期望她多多少少能听进去些内容,至少……至少保住这么一条命。

    她也不知道究竟是听见了没有,然而却可以看到那双正捂着脑袋的手越收越紧,到最后,那白皙的手背上已然可以清晰地看见鼓起的根根青筋,看起来尤为狰狞,口中不断地重复着“疼”,除此之外,再无他话。

    那婢子急得团团转,却除却拉着她的手意外别无他法,只能一声声劝着,“大小姐,大小姐您节哀顺变啊!您看眼下这种情况……万不可再糟践自己的身子了!老爷和二小姐泉下若是有知,也会为您担心的,大小姐!”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那婢子只觉得嘴皮子都快要说烂了,才发觉眼前的大小姐终于一点点地安静了下来,不再嚷嚷着喊疼,身子也不再如方才那般抖得如同筛糠,似乎已经接受了这样一个事实。那婢子刚在心中吁了一口气,正欲劝其再多躺一会儿,等养好身子再去想这些事情,然而才刚刚放开手,却只见得她身子重重地自她的面前倒了下去,眼下翻白,显然是已经失去了知觉,不免惊叫了起来。

    她只觉得自己此刻好似在堕入了一个无尽的漩涡沼泽里,总有一股力量拴着她脑内的神経末端,一拉一扯着,让她痛苦,却又想引诱她坠进去。她耳边依稀可以捕捉到风的声音,鸟的声音,外头奏起的唢呐大鼓,甚至是那一日在高台之上,他手中的刀刃凛凛出鞘的声音,再往后,便变成了呼唤自己的声音,所有的声音都在呼唤着自己的名字,像是也要让自己陪伴着往下堕去。

    爹爹说:“你是长女,生来便应该有个做姐姐的模样。从前爹便是最看好你能够坐上妃位的,但是可切莫忘了,无论你走到了哪个位置,都不要忘记了提携你妹妹一把。你们姐妹两个都好,才是我们苏府的希望啊。”

    妹妹说:“姐姐,我喜欢李公子,我从来没有这样喜欢一个人……你放手好不好?你已经什么都有了,爹爹也最欣赏你,说你入宫后定然能够宠冠六宫。这样,你以后如何飞黄腾达、飞上高枝,我都不会嫉妒你,只要你能把李公子让给我。姐姐,你从前什么都让着我,如今,能不能再让我一回?”

    春香说:“小姐您这一辈子,为了成全他人,自己活得辛苦。若是已经决定未来要入宫,为何不在此之前,自私一回,追求自己想要的东西?未来也总能有些事情能够好好回味。小姐您放心,只要您想做,春香一定竭尽全力帮助您扫平一切障碍……包括二小姐。”

    最后浮现的是他的声音,他问她:“若你不是苏家的人,若你从一开始便未曾被定下入宫的道路,你会想要做什么?”

    她张了张口,分明想要回答,却无法发出声音来,与此同时,一个清亮、稚嫩、傲然,属于自己的声音却也同一时刻在脑中响起:“若我从未被定下选入后宫这条路,我定然也要学那话本儿里头的女驸马一样,女扮男装考取功名,让天下人都知道,女子也能够胜过儿郎。到时候,若是未被治下欺君之罪的话,我便向圣上请求,让我自主选一位喜欢的男子结亲,一生一世一双人。”

    他便是朝着自己弯唇,笑了起来。

    她像是被眼前这一瞬掠过的风华给震住了,忍不住伸手想要去触碰。然而奇怪的是,无论她如何踮脚往前行进着,却总是离他很远很远。他看似永远站在自己的面前,温润如玉的脸庞上悬着平和的笑容,像是能够包容天下万物一般的慈悲,但她却是永远都靠近不了他的。他的心事永远封闭,却永远有着轻而易举敲开人心扉的本事。

    她如何能够逃得过?